最绮-红袖招

红袖招红袖招 

*架空/侠客狗X(伪)花魁绮

 

 


 

纵然是寒冷的冬夜,春宵幽梦楼依旧灯火荧煌,音乐声与嬉笑声绵绵不绝,接待着天南地北心思各异的客人。此处临水而建,绚烂的灯影撒在黑黢黢的水面之上,远远望去,水上的倒影好似与幽梦楼合为一体,上下交映,直如火树银花一般,靡艳而温暖的香气自楼中流淌而出,随风漫溢数里,愈发令人神动魂摇。

幽梦楼藏龙卧虎。对于那些只为千金买一笑的人来说,此处仅仅是寻欢作乐的好所在。但它远不像表面那般单纯。毕竟,幽梦楼之主乃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步香尘。无论何等身份的人物——是世所不容的恶人,满身蛊毒的妖姬,抑或天涯失意的侠客,只要有几分姿色,热爱美人的幽梦楼主便很乐意为走投无路的他们提供一个栖身之处。

繁华与耽溺下是江湖的暗流汹涌。

所谓尘世啊,无非群魔乱舞之所。步香尘笑道。 

而青楼,就是这尘世的缩影。

由琵琶奏出的明丽乐曲戛然而止,身着胡服的舞娘停止了疾速的旋转,发上装饰的花朵形金银碎屑纷纷而落。众人喝彩声中,乐姬起身鞠躬致意。这时,房间尽头亮起了灯光,由上等珍珠织就的珠帘轻微摇荡,珠帘后又撒落下一层水雾般的半透明纱帐。一个优美绝伦的身影在帘幕之后端坐下来,焦尾琴安妥地置于膝上。如雪长发沿挺直的背脊披落。

幽梦楼里的人,多数都身着极尽斑斓招展的衣饰,如群蝶般穿梭于飞虹般的行空复道之间。而此人却一身素白,只在衣物边缘缀以金线刺绣,在灯火中晶晶闪动,虽身处这风月之地,却偏偏有一股姑射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韵致。 

他微微低垂着头。隔着珠帘绣幕,隐约可见一副雌雄莫辩的冶艳容颜。纤指轻轻拨弄膝上琴弦,流水般的琴声便委婉地蔓延开来。

“春宵幽梦楼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琴师都有这般容光。”

说太岁拿起小巧的琥珀酒杯,淡淡地道。

北狗则有不同的意见。他觉得帘幕里的人那么好看,即使春宵幽梦楼是苦境出了名的美人汇聚地,此人也至少是个花魁。他刚想对太岁指出这一点,忽听得那白衣人启齿低唱:

“相见牡丹时,暂来还别离。

“翠钗金作骨,钗上蝶双舞。

“心事竟谁知……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

那人声音极温柔软荡,配合着娇柔浓艳的唱词,像太过易碎的美梦,冬日第一片晶莹雪花,一只轻悄的蝴蝶,晃晃悠悠地停在人心头。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仿佛生怕将这美梦惊走了一般,不知是陶醉于琴曲,还是人……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琴声与歌声幽幽停止。欢快的琵琶声与笑闹声重又响起,一旁的舞娘们休息够了,笑盈盈地起身继续舞动。那方才惊艳四座的白衣人反倒没几人在意了。

北狗除外,他依旧在看白衣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仅仅是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白色身影,就感到头部如同要炸裂般的剧烈疼痛。

这日,听闻幽梦楼厨子烧得一手好鱼,太岁便拉着北狗,兴致盎然地来到此地,打算一饱口福。

话说……为了吃鱼慕名而来(青楼)的人,世上大概也只有太岁一个了。

北狗一脸懵逼。幽梦楼虽然是风月之地,但也设有许多专供客人用餐议事,布置清雅高贵的房间。北狗陪着太岁吃了水煮鱼麻辣鱼清蒸鱼烤鱼红烧鱼生鱼刺身鱼肉丸子,然后两人走出雅间,在喧闹亢奋的人群中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要了壶酒,谈些江湖上的琐事。北狗正百无聊赖着,一扭头就看见那一身白衣的美艳花魁飘然现了身,顿时惊为天人。

只是北狗不知道,当他看着对方的时候,帘幕里的人也在看他。

绮罗生本该在琵琶声响起之时就悄然退场,但他没有动。

从刚在纱帘后坐下的一瞬,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头戴面具的男子吸引了去。那人看起来像是四海为家的潇洒刀客,衣衫朴素简练却又很好地衬出削秀的身形,身后背着一柄造型独特的兽骨刀,仰首饮酒的动作利落又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他坐在那里,就像不受外界干扰的一颗孤星,似乎把北地的肃杀苍凉之气都带进了这靡靡之地。 

那么纯粹。 

绮罗生唇角微微挑起,他发觉自己的眼睛根本无法从刀客身上移开。弹唱之时,他一直从眼角悄悄瞟着对方。 

心事竟谁知……

在这之前绮罗生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此时却不由得他不信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也好似装满了飘渺而缠绵的情思。

直到刀客站起身,径直走到他面前,隔着帘子从面具下面定定地看着他,绮罗生才惊觉自己这般盯着人瞧的行为未免有些放肆失礼。他正想道个歉,顺便同对方搭上话,就见对方按了按面具,缓缓开了口,声音低沉而磁性:

“多少钱可以买你?”

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北狗话音未落,就听见乒乒乓乓的一阵响,有几个人自席间跳起身来,顿时碎石乱飞,将灯火尽数打灭。偌大的厅堂刹那间陷入一片黑暗,惊叫声此起彼伏。平日里倘若遇到这种程度的突袭,绮罗生已在那些人动手前便先发制人,但现在他因为刀客和刀客的一句话全然乱了阵脚。异变发生后,他只得及从玉扇里抽出江山艳刀。忽然感到脑后有劲物破空之声传来,随后只听得叮的一声,身前的刀客骨刀一晃,替他挡下了袭来的暗器。

其实绮罗生完全可以躲过,但他并不讨厌这种被对方保护的感觉。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绮罗生向刀客的方向点点头:“多谢——”

珠帘摇曳,绮罗生话音未落,就轻飘飘地跃出帘子,几个起落便已飞掠至长廊上。就见浓妆艳裹的步香尘正伫立门边,同几个神情严峻的人对峙着。

“如果不把东西好好交出来,这小姑娘就没命了。”对手还抓了人质,声色俱厉地威胁道。步香尘毫无惧色,反而闲适地倚着门,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被当做人质的是傅月影,少女垂首冷笑一声,眼角泪痣轻微浮动,清秀的面容透出难言的幽暗妖气。 

看来这件事很容易解决。绮罗生轻叹一声,决定回去寻面具刀客。他刚转回身,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惨叫:“有毒……这死丫头身上带毒啊啊——!”

“怎么回事。”北狗问。

“没什么,无非是些私人恩怨,幽梦楼的水很深。”太岁道。此时已有小倌捧来了备用的灯盏,有些人又开始嬉笑起来,有些人则惊魂未定。

“我们走吧。”

“你先走就是。我要和一个人说句话,等会儿追上你。”北狗挥挥手。

“刚才的白衣琴师?”

“我认为他是花魁。”北狗指出。

太岁不是个喜欢对别人的感情问题刨根问底的人,所以他只是淡淡颔首,抬腿就走。绮罗生回来的时候,北狗正抱着手臂,坐在窗台上。他问绮罗生:“我还能再来见你么?”

“嗯……”

“那就说定了。”

低沉的声音似乎透出几分笑意。北狗放松身子,整个人便从窗台翻了出去,向楼底坠落。绮罗生忙跑到窗前向下看。北狗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向绮罗生挥了挥手,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多少钱可以买你?”

北狗问出这句很容易让人想歪的话的时候,想法其实特单纯。

他从未和青楼里的人打过交道,因此他不清楚该如何同对方搭话才好。只是……他知道青楼里的人好像是待价而沽的,所以想要向心仪之人表达好感,开口问人身价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但绮罗生还真不是花魁。

他和步香尘是多年好友。眼下他栖身在幽梦楼,无非就是负责一下此地的安保工作。这日他的琴师好友身子不适,在房内卧床休憩,他便代替对方,露面来弹唱了一曲。 

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

在场目睹了全过程的恶骨事后在对步香尘汇报情况的时候,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发顶当即挨了雪璞玉扇一记,抱着头喊疼。 

不过,那名刀客真是可爱啊……

绮罗生从莲叶造型的碧玉碟子里拈起一块桂花糕,却没有往口中送,盯着香甜的糕点发呆。

摇着折扇的白衣公子并未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一个可以被定义为“花痴”的笑容……

门外不知何时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群众。他们透过门缝向里望,一边吃着零嘴儿,兴高采烈地八卦着,讨论着…… 

“恶骨,你师父可能要嫁人了。”

“男大不中留……哦呵呵呵。”

“呀,只是没想到小绮好这口……吧唧吧唧……”

“诶,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礼金了耶?——话说星狼弓,你别再拽我袖子了行吗?!”

“黄裳……黄裳,求你不要真的在这里体验生活好不好QAQ我们这就回老家结婚……” 

鸡飞狗跳。

 

 

贰 
 

步香尘其实将绮罗生养得很好。

奢华宽大的垂花柱式拔步床上雕刻着数百朵缠枝牡丹,因为年头久远,木料上附了一层温润的包浆。冰蚕丝织就成入水不濡的帐子,从床柱上方悬挂下来。他在温软的锦被包覆里醒来,起身梳洗完毕,拉响了床边的银铃。没过多久,便有侍儿叩门,送来清淡精致的早膳。

在自己的房内用过餐,侍儿又进来将碗碟收下去,换上果品和四色点心。不远万里从南部地区送来的鲜果水灵剔透。搁在琉璃碟子里的小巧糕点糅合了新采的梅花花瓣儿,粉嫩得像美人的柔唇,诱人采撷。即使并不被人取用,摆在室内也是一道小小的香甜风景,只是看着就令人心情明快。

上午是青楼一日之中最冷清的时间。 

屋顶上传来细微的动静,好似有野猫踮着脚走过。绮罗生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梅花糕,随手打开窗丢出去,就见一只手迅速从屋顶探出,利落地一把捞过。紧接着,乞丐打扮的小姑娘头下脚上从窗口倒吊下来,笑嘻嘻地咬着糕点,递给绮罗生一个白色的东西:“给你个好东西。看,是不是很像你?”

绮罗生接在手里,发现那是市集上贩卖糖果的师傅以糖浆做成的小狐狸。雪白的小狐狸眯着细长的眼睛,慵懒地打哈欠,长尾巴盘绕在长长的竹签上,神情灵动可爱。孩子气的小玩意……绮罗生不禁失笑。他顺手取出一块银子递给恶骨:“到老地方帮我买一壶雪脯,好吗?”

“没报酬我不去。”

“剩下的钱就算是你的。”

“这还差不多!”小姑娘掂了掂银子,点点头一闪不见。

绮罗生走到桌边,将糖制狐狸插进琉璃花球里,造型可爱的糖果和剔透冰清的珍贵器皿相映成趣。一片雪花晃晃悠悠地飘进还未关上的窗户,绮罗生瞥了一眼窗外晦暗凝滞的天空,下雪了啊……

他有些恍惚。  

三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落雪的日子里,他被人下毒暗算,拖着只剩一口气的残躯来到幽梦楼。因身有双心之故,又有步香尘施救,数日之后,才总算从鬼门关转回来。从那时起,绮罗生便留在了幽梦楼,每日漠然游离在喧嚣亢奋的人群边缘,密切注意着是否有意图不轨之徒,心无旁骛。时而做些微末的善事,譬如将在幽梦楼周边闹事的身负异能的小乞丐收为弟子加以管教,主动照料楼内身体抱恙之人,或是将些无处可去的流浪猫狗收留在幽梦楼后无人的房屋内——此举颇受楼内一众猫控狗控人士的欢迎,大家总会自发地前去照料小动物们(外加撸毛),在毛团们的环绕中扯皮聊天,气氛和谐。

江湖的纷纷扰扰似乎已与绮罗生无关。

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或者按照意琦行忿激的说法,是把人性的丑陋面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的所在——当时的情况是意琦行来幽梦楼看望他,君不知一张冷冰冰的禁欲脸在青楼绝对属于稀有之物,于是剑宿一进门就惨遭大票莺莺燕燕的围攻,带着一身脂粉香气和胭脂印子红着脸气呼呼地出去了。事后哭笑不得的绮罗生提了瓶酒给人送去,算是赔礼。 

然而,这样的生活……浮华的喧闹声响与充溢视线的斑斓色彩,那些嬉笑狂欢的人群,欲望、谎言、痴恋与孤独,在他的面前一圈圈飞速旋转,粘稠地搅合在一起,像一碗黑红甜腻的玫瑰卤子。却令他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或许是因为他知晓,这些沉沦在声色之中的人们,其实许多人心上也都有着往事留下的深深伤口,兀自鲜血淋漓,不愿被任何人察觉。 


绮罗生拿起玉扇,照常走出门,去楼内各处巡视。

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竟发现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封书信。他走上前拿起信封,当看清信封上写的字迹时,只觉心脏如一脚踏空般狠狠向下一沉。

他连忙拿着信走出房门,询问人们可否看到是谁将信送来的。此时已有客人陆陆续续到来,只见一群群粉白黛绿的美貌佳人从长廊上结队而过,而看到绮罗生手里的东西,众人却纷纷摇头,露出迷茫不解的神色。

“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种信送进幽梦楼,一定是高手吧。”

“感觉好危险啊……”

“要不要去找楼主商量一下?”有人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绮罗生摇头,如果昔日的阴霾注定要纠缠他一辈子,至少他不想再给身边的人招来麻烦。他嘱咐在场众人莫要声张,待人们散去之后,他想了想,召来一名侍女,给步香尘留口信说自己要出门一趟。随后他阖上房门,迅速收拾了些必备物品,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跃了出去。

 

 

北狗抬起头。

那白衣白发的美艳人儿就伫立在楼上,修长的身子倚着朱红栏杆,衣袂翩跹,目光有些微飘移,神情像在沉思。 

北狗站在原地,远远地凝望着对方。他觉得自己好似能永远这样看下去。 

然后那人注意到了他,便向他点头,笑靥浅浅。

“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

“待重结,来生愿……”

他好似听到有人在身畔曼声低吟着。北狗只觉头颅剧痛,仿佛触动了记忆深处的结,好像在某段极遥远的时光里,有个人也曾这样对他温柔地微笑。那是一名气质高贵的男子,玉耳晶莹温润,紫眸闪动。他站在船头,向北狗伸出手。


“小最……”


你是谁……

“小最好可爱呢……要不要和我……”


你究竟是谁啊?

北狗骤然从梦中惊醒,感到头痛欲裂。他一手扶着额,茫然地四下打量着,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地。他回想起自己和太岁暂别后,便在树下小憩。他望望依旧黑沉沉的夜空,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过去了多久。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与面具上。北狗嫌弃地挥去遮挡视线的雪。   


“先要找到小蜜桃才行……”


他自言自语道,以骨刀撑持着身子,缓缓站起来。  


北狗并不确定小蜜桃究竟跑到了哪里,因此他也不确定自己要往哪个方向找,便单凭着直觉信步而行。


不知不觉他来到一处江边,听见前方传来兵刃交接的铿锵之声,隐隐还有血腥之气随风飘散。

北狗向前紧赶几步,就见一群看起来就很有反派气场的人正呈四面包抄之势围攻一名形单影只的刀客。再仔细一瞧,被围炉的赫然便是春宵幽梦楼的花魁。


他怎么在这儿?

只见那人手持双刀,挥刀的姿态艳绝冷绝,白衣轻裘业已血迹斑斑。此时只听得坐在轿中的领头人一声怪笑,幽梦楼的花魁砍伤了两名挥剑而来的喽啰,他一步步走向轿中人,一贯轻柔的声音透出几分凄厉的情绪:“小人都不可与作缘。我漂泊半生,却直到三年前才明白,只叹当初未能看透……”

“闲聊的话就不要多讲了吧,毕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谁?”

一道冷冽灰影飞掠进战场,靠在绮罗生身后。北狗扭头望向绮罗生,掀了掀面具:“还好吧。”

绮罗生眼睛一亮,紫眸中透出些许温暖的神色。他低声问北狗:“你能赶走这些人吗……”

“能,”面具下的金色眼瞳一闪,北狗问道,“你怎么样?”

“我中了毒——”

这还了得。北狗立刻挥刀斜劈,向他们攻来的数人顿时被他诡邪的刀路制住。只听几声惨呼,鲜血溅落在雪地上。领头那人见势不妙,连人带轿化光而去,留下几名瑟瑟发抖的蒙面人跪在北狗面前乞命:“饶过我们……我们只是替人办事……”

“滚。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些人得了命大喜过望,连滚带爬而去。北狗一回头,见绮罗生的身形摇摇晃晃,心中不禁一惊,忙掠回绮罗生面前,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子。 

痛……

全身都如遭火焚般滚烫,但意识却渐渐清晰了。绮罗生模糊地意识到,他正被人抱在怀里。手腕上传来被拉扯的刺痛感,他缓缓睁开眼,惊见是北狗正凑在他手腕处的剑伤上,用口去吸毒血。绮罗生倒抽一口冷气,挣扎惊喊着:“不要吸!我的血……我的血有毒……”

“别担心,世上没有一种毒能放倒我。”北狗倒是神色如常,他把吸出的一口墨黑的血吐在一旁的积雪里,手臂收紧,阻止绮罗生再乱动,淡淡道,“刚才我把你身上的毒气都聚集在手臂上,只要等吸出的血变成红色,就没有大碍了。” 

“可是……”绮罗生睁大眼睛,他无法确定北狗话语的真实性,依旧面露担忧之色。北狗单手拍抚着他的背。

“好啦。很快就没事了。”

 

在绮罗生的指引下,北狗带着他回到了月之画舫,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蒙了些灰尘的床铺上。

绮罗生看起来还有些憔悴,面色略带几分脱力的苍白。他扯着自己毛绒绒的领子,慢慢将背后的衣衫褪下,露出一身玉雪似的肌肤,于背脊上开放的花艳鲜妍欲滴。北狗站在一旁瞧着绮罗生抽出琉璃长针,将体内余毒放尽,然后他拿起绮罗生的帕子,细心替对方拂拭脸上的汗水和血渍。

“那些人为什么要咬着你不放?”

北狗问道。绮罗生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才缓声道:“我曾经是武道七修的刀修。”

“难怪。”

“难怪什么?”

“你的刀法那么好。”

北狗认真地称赞道。绮罗生唇角轻微一挑,就连沉入谷底的心也仿佛稍稍明亮起来。他继续说了下去:“今天那群人,为首的名叫痕江月。过去也是我的友人,只是……” 

“他背叛了你。”

“你是怎么猜到的?”

“直觉。那个人的气场让人厌恶。”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直觉,也不至于酿成大错……”绮罗生低叹一声。北狗安抚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他便顺势轻靠在对方身上,将身体的重量分给对方一些。

幽幽的声音讲述着江湖的腥风血雨,北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搂着他静静倾听。好奇怪,绮罗生心想,这段往事,曾经他只要回忆起都会感到如鲠在喉,而现在,他却能这样平静地将心底无法吐露的痛苦统统向一个人倾诉。

或许是由于北狗总能令他感到安心。而且他相信——就是相信,北狗永远都不会抛下自己。

即使对方一句话都不说,但那种无声的陪伴比什么都更能给人支持。 

“今后,你打算怎么做?”

绮罗生的话音落定后,北狗低声问道。 

 

次日,绮罗生在画舫里自己的床上醒来,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他四下看看,哪里都没有北狗的身影。起身穿戴好,绮罗生掀起帘子,江风裹挟着几片雪花吹进船舱。北狗正背对着他站在船头,银灰长发直直地垂在身后。他似乎在向远方眺望。 

早安。”

北狗闻言扭过头来,露出一张俊俏的少年面容,静谧清澄的大眼睛凝视着他。绮罗生一时间看愣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仿佛撩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根隐秘的丝线,内心深处骤然泛起尖锐的痛楚……


“啊抱歉!”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并未戴着面具,北狗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忙把手里的面具向脸上扣。


他太过慌乱,手一个不稳,面具便掉落到船下江水中。绮罗生失笑,他敏捷地一把将面具捞起,发现上面的毛湿了。他手捧面具,招呼着北狗:


“进来船舱吧,面具要烘干一下才行。”

北狗眼中流露出踌躇之色,他垂头丧气地跟着绮罗生走进船舱。绮罗生见他神不守舍,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对不起,吓到你了?” 

北狗低垂着金灿灿的眸,呆呆看着在炉子上烘着的面具,低低道。绮罗生一时愕然。他思索了一下,便向北狗靠近过去,以爱怜的动作抬手轻抚对方散下的头发。

“我喜欢。”

金色的双瞳中流露出几分惊讶,而后温暖的笑意从晶体深处溢出。绮罗生有些怔忡,他从未见到过如此灵动清澈的一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就会说话,却也好似藏匿着无尽被埋没的秘密。

“绮罗生……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是啊。”

“绮罗生。”


北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下去:“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在寻找某个非常重要的人。我想我一定曾经拥有过他,只是我一不小心忘记了,把他弄丢了……”

“但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北狗你……”绮罗生感到面上作烧,胸口双心好似被浸润在酸甜温暖的液体之中,“喜欢我?”

“喜欢。”

北狗坚定地点头。

“呀,那看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绮罗生垂首,声音很轻地说道,像在自言自语,然后他抬起脸,专注地望着北狗的眼睛:“你……等到我了结了当年的恩怨……你愿意和我一起退隐吗?”

“愿意啊!不过,我也要先去找一个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

“是我的狗,名叫小蜜桃。”

“诶?”

 

一个月之后。

头上满月犹如泣血。北狗领着小蜜桃伫立在高峰之上,远远看着下方正同痕江月拼杀的绮罗生。黑月之泪与化影神锐往来如电。绮罗生这夜以红巾束发,原本清寒料峭的人儿面上彩绘了大片冶艳的牡丹,黑月之泪翻转间也多了睥睨凡尘的张狂与不羁。

北狗心底激荡,他远远看着刻入骨血的心爱之人挥刀的动作,不愿漏看一分一毫。

血雾纷飞之间,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绮罗生抬起眼,向北狗看去,对上他的视线。

往者不可追。

已逝的时光无法重头来过。他唯有抓住未来的岁月,去尽力弥补……

春宵幽梦楼。

“北狗大侠?绮罗生公子说请您进屋去见他……”娇俏的小侍女上前传话,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期待的微笑,“您见到他的时候啊,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北狗不明所以地歪歪头。他走进绮罗生所在的房间。阖上门,转过两扇琉璃屏风。

大吃一惊倒不至于,但在看到屏风后的人时,他也觉得喉咙猛然一紧。绮罗生正背对着他,坐在镜台前面,手执一柄青玉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鸾镜里映出一张晕着胭脂色的姣美面容。

他换下了日常穿着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宽大而绚丽的花魁服饰。各色丝线艳丽交错,在衣物上织出大朵大朵盛放的牡丹,华彩逼人。一根金色丝带在腰部结成花结,更显得穿衣人风姿绰约。

“你来了啊。”

绮罗生从镜中瞥了最光阴一眼,合上盛放花露胭脂的银盒,扣紧一只百宝嵌的脂粉盒,含笑向他转过身来。盈盈秀目晶莹潋滟,顾盼间尽是风流。北狗闻到牡丹花的芬芳,还有意味不同于以往的细细甜香,沁人骨髓,像是某种金贵的异域香料。绮罗生面向他,掠发微笑,柔声问道:

“喜欢你看到的吗?”

北狗点头,但他有几分迷惑。

“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了。”

“坦率地说,我想勾引你。”

绮罗生低笑一声。他靠上前,吻住对方淡色的唇,北狗很自然地回应着他的吻。

带着花蜜甜味的津液相互交换,彼此的舌尖追逐着,像在做着亲密的游戏。绮罗生从喉咙里发出“嗯呼呼”的柔软笑声,眼神在烛光里显得异样妩媚。

“真的喜欢,我这样?”

“嗯。”

绮罗生扑哧一笑,眼中露出戏谑的神色。

“你知道吗?如果有投缘的客人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客的哦。”

 
 

 

然后北狗就……走了。

是真的走了,他向绮罗生道了声别,便匆匆离开幽梦楼,竟不知要去哪里。被独自留在房内的绮罗生表示懵逼,纵然他毫不怀疑北狗对自己的情感,但他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身的魅力是否不足以吸引对方。

半日以后,北狗回来了。当时步香尘正拨弄着玛瑙小算盘,慢悠悠地总结上个月的工作情况。绮罗生和众人一同坐在大厅里,北狗就在这时悄无声息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无视人们瞩目的眼光,径直走向步香尘,把肩上系着的素色小包裹解下,放在她面前。当他说出要买下绮罗生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像讨论晚饭要不要加个菜。

绮罗生在一旁听得分明,霎时羞红了脸。他脸皮本就薄,何况除了正无声对峙的北狗和步香尘,当时满屋子的人都扭头看他,又齐刷刷看向北狗,再扭头看看他,纷纷露出暧昧的神色。这……着实太令人尴尬了。 

北狗一言不发地打开小包裹,露出里面的一只银质盒子,再打开小盒子的翻盖。

其实听到北狗要求买绮罗生,步香尘的内心原本是很拒绝的。但在看清盒内的东西后,步香尘眼睛就有些发直。

“以无价秘宝换佳人一夜温存,还真是奢侈的交易。但值得。”步香尘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瞬间恢复了姿态,慵懒地倚在花榻上,指尖抵唇微微而笑,“只是,幽梦楼也并非不近人情的所在,我们做生意一向很照顾当事人的想法,除非绮罗生乐意——”步香尘说着回头去瞧绮罗生的反应,只见白衣美人羞得耳尖粉红,正低眸垂首,以袖掩口甜笑不已…… 

何止是乐意,这小模样儿简直乐上天了好嘛。

步香尘心中微酸,却也十分欣慰。

“终于开窍了。”

虽然有幸摘得这朵倾城绝艳花之人并非自己……但算了,绮罗生看上谁就是谁好了。步香尘心想。

“不过啊……”步香尘忽又想起一事,她凑近北狗的耳侧,腻着嗓音悄声道,“这造化球北狗大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仅仅是出于好奇哦,悄悄地告诉我就好。反正无论什么来路,我都会收下的。”

“随手捡来的。听人说很值钱。”

北狗淡然道。

步香尘:“……”

 

“北狗。”

两人被侍女们簇拥着走上长廊,绮罗生轻咬下唇,晶晶紫眸似笑非笑地流盼在北狗身上:“难不成昨日你突然离开,就是为了筹备‘梳拢’我的物资不成?真抱歉,那时我说接客什么的,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当真了。”

“没什么,我觉得还是按照流程来比较妥帖。”北狗并不明白何为“梳拢”,他摇摇手,随口道。

“你啊。我又不是……唉。”

“总之你现在是我的了,没错吧。”北狗突然站定,歪头看着绮罗生。虽然有面具遮挡,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绮罗生确信,北狗现在必定是一脸笃定的认真。

天,这个人太可爱了。

绮罗生眯起眼睛轻笑出声,眼底满溢着宠溺:“是你的,早就是你的了。” 

北狗心满意足地点头。又问道:“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诶?回房内准备一下,晚上你我二人好共饮一杯合卺酒啊。”

“我买下了你。我们不是已经可以一起离开了么?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绮罗生一愣,随后啼笑皆非地意识到心思单纯的北狗是完全不理解“梳拢”与“赎身”的区别……他甚至压根就不知道青楼还有这般多的讲究,只以为客人付出了足够的金钱物资,便可将喜爱的佳人带离吧。

也难怪他在和步香尘谈交易时能保持一身理所当然的正气……想明白了这点,绮罗生温言道:“就再留这一晚。相信我,你不会感到后悔的哦。” 

 

入夜。

侍儿们已将绮罗生的房间打理一新。床柱上悬挂下长长的绯红纱绫,远远望去就像暧昧的水雾。鎏金香炉里飘散出缕缕靡艳香气。甚至还有一整套千奇百怪的房中用具整齐摆在桌上。绮罗生一踏进房,简直以为自己走进了风月窟。他惊出一身冷汗,忙打开抽屉,将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事扫了进去,又带着怀疑的神色瞥了一眼正散发出奇怪气味的香炉。

“放心吧,人家真的没有在里面放催情助兴的香料啦。”步香尘倚着门,笑吟吟地道。绮罗生回以不信任的眼神。

“那么此时此刻……”步香尘款款回身,向着屋外长廊一拍手,“就让我们恭喜绮罗生终于啊——即将摆脱贞操——”

只见全楼的人都冒了出来,个个喜气洋洋,霎时间掌声与祝福声四下起伏,气氛热烈犹如过年,就差没放鞭炮了。

“恭喜恭喜!”

“祝你幸福!”

“终于,小绮终于长大了……”有人甚至激动到开始用衣角擦眼泪了。

“公子~公子~房内准备的XX和XX还有XX请务必试用一番哦!”

绮罗生顿时两腿一软。

 

折腾了许久,绮罗生总算摆脱了欢呼雀跃的众人,得以将自己和北狗关在房里。

他执起琉璃酒壶,在一只犀角斝里斟入琥珀色的暖酒,含笑端到北狗面前。而后他拈起北狗的一缕长发,同自己的一缕雪白发丝相结。

刀光一闪而过,绮罗生将截下的头发搁在灯火上,烧成灰烬,让它们轻悄落入酒杯。他合眸,举盏,饮下半杯。再将酒具抵在北狗唇上,催着他饮下另一半。北狗伸手接过,仰头喝了。

此是合卺礼成。绮罗生缓缓摘下北狗的面具,在对方眉心落下一吻。北狗轻抚他如玉面容,漂亮的瞳孔像落满了星光。

彼此十指交扣。鎏金的眼眸一闪,北狗把他轻轻推倒在枕上,随后解开彼此衣物,直到二人裸裎相对。

绮罗生凝眸瞧着北狗浅浅蜜色的肌肤,只觉胸腔满盈着无尽甜蜜,甚至有阵阵胀痛之感。他由着北狗将他按在身下,在他周身落下细密的亲吻与兽性的舔咬。

“啊……哈啊……”绮罗生喘息连连,额上沁出了细汗,如花瓣沾了晨露。倒是北狗的肌肤清凉无汗,手抚上去就像摸着贴身的玉,温润而熨帖。

他从未想到自己的身体会有这般敏感,无论被北狗碰到哪处,他都忍不住要发出婉转的吟喘。快活时他只恨不得整个人都缠在北狗身上,回过神又羞得蜷缩进锦缎被褥里。北狗替他揝拭汗水,撩拨他张开口,与自己唇舌纠缠。

绮罗生心想,他不相信自己没被下药,绝对不信。

欲望不断升温。他周身颤动不休,背后花艳若濒死般绽放到极致。北狗伏在他身上,落下的吻野性而又充满温柔,近乎贪婪地吞咽着他带有花香的津液。

“啊……天……”

被翻红浪,拔步床内春意撩人。绮罗生抬起双腿,交叉在北狗紧实的腰后。长发在动荡起伏中被揉得散乱。

他神志恍惚地攥住自己的头发,有些羞赧地侧着头,情动呻唤声透出几分幽咽,唾液滑下布满牙印红痕的雪白颈子,愈发惹人怜惜。

“唔,慢点……太快了。”感到对方腰上再次发力,绮罗生不禁出声哀求,“慢些……”

“好。”

北狗听话地放缓了速度,绮罗生软在他臂弯间喘息着,潋滟的紫眸勾人心魄。北狗唇角微挑,亲昵地磨蹭着绮罗生晕红的脸颊。

“绮罗生你好可爱……”

“呵……原话奉回。” 

绮罗生轻笑,他捧住北狗的后脑,缓缓凑近那张俊俏的脸庞,粉唇半启,吻了上去。 

 

 
尾声
 次日下午,新晋的貌美小倌急匆匆地来见步香尘。

“楼主,绮公子这个时间还没有起身。该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懂什么,春宵苦短啊,那两人说不定现在还干柴烈火快活着,你可别去打搅人家。”步香尘正倚在花团锦簇的纱隔里,盈盈秀目半睁半闭,懒洋洋地道。

“可是他的卧房里毫无动静啊……我趴门上听好长时间了。”

“什么你还去听房了?这行为真真太缺德了,怎么不叫上楼主我一起饱此耳福——算了算了,我们去瞧瞧便是。”步香尘顿时来了精神,她抬手压了一下微松的鬓角,迅速起身,向绮罗生的房间走去。小倌低眉顺眼地紧随在步香尘身后,生怕踩到她宽大的鲜艳衣裾。 

推开门扉,一封书信便从天而降。信封上用朱砂画了个颇为可爱的狗爪图案。步香尘皱眉,她不为眼前萌物所动,尖尖指甲抽出信笺展开,只读了一行,脸色就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楼主敬启:吾与北狗已决定归隐玉阳江。不辞而别实属惭愧……”

后面啰啰嗦嗦地写道绮罗生万分感激楼主这些年来的照顾,如果有空闲请来玉阳江作客绮罗生必好酒好菜招待云云。

步香尘:“……”

 

 

玉阳江。 

江畔铃索摇曳,清冷的铃声像星星似的撒落在寒雾里。一艘素白画舫晃晃荡荡地穿透冷雾,向远处飘去,转瞬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徒留幽幽牡丹香绵延不绝。

天色已有些黯淡,绮罗生在铜质小炉里多埋了两颗兽炭,挑上些香屑点火焚起,一室如春。他又点起琉璃宫灯,将它们挂在船舱飞檐上。北狗悠闲地坐在船头,将山菌和几种蔬菜加进正在炖煮的鸡汤里,鲜美的香味从锅子里溢出。

绮罗生走到北狗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北狗便撩起自己厚重的斗篷,分一半披在他肩上。绮罗生温柔地眯起眼睛,炭火温煦的红光映在他的眼里,一闪一闪。他的手在斗篷下轻轻一动,握住了北狗的手。 

一人知己,此生无憾……

“没想到楼主还是很大方的。”

北狗开心地拥紧了绮罗生,心满意足地蹭蹭他的颈窝,笑道,“我带走她的花魁,她也准了。”

“什么?”

绮罗生唇角抽动。他双手捧住北狗的脸,紧盯狗头面具上的豆豆眼,用缓慢的声音说道:

“那个,有件事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花魁。”

“?!”

“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的,花魁不会随身佩戴兵器哦。那是不被允许的。如果惊吓到客人怎么办?”

“……?”

 

 
幽梦楼。


“我的绮罗生啊!——我的亲亲小宝贝儿——我那温柔纯洁人比花艳的白衣美人儿啊啊啊——”

隔着精巧的朱红槅扇,步香尘半哭半笑半疯半癫的哀嚎之声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傅月影翻了个白眼,对几个趴在门扇上八卦兮兮地听动静的人说道:“我说呐,别听了。当心一会儿步香尘再发飙。”

“侯娘没关系吧?”

“放心。侯娘这人你又不是不晓得,她就是喜欢把美人都收纳到自己身边来,恨不得用藏宝盒牢牢锁起来才好。绮罗生离开幽梦楼了,她心里自然不平衡。由她疯一阵儿就好了。” 

“唉,奇怪的收集癖。”

“正所谓天要下雨呀~绮公子也要嫁人~”

“过两天保管没事。”

“我可不敢打包票。侯娘这怪脾气像六月份的阴雨,一阵一阵的……”

“不过侯娘挺喜新厌旧的吧?要不我们招些貌美如花的新人,说不定侯娘看见他们,心情就会变好了。”

“喂,我说不要纵容她成不?”

“楼主怎么了?”路过的客人不明所以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复为好,一时无语。随后抱琴轻快地答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花魁跟人私奔了。”